今晚的川端也很漂亮。不管是成群结队从第一轮酒会上撤离进行下一轮的上班族还是甜蜜相依的情侣们，还有更多形色古怪的人们。这里是灯红酒绿的游乐园——大家的川端町。
“山田哥，别抽烟了。”身边的少女抱怨着，却用恐惧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人。
“打工的小跟班就不要抱怨了。”我带着少女走进了路灯少有的小巷，“蜡烛。”我说，“**和除灵符都准备好了吗？”
“ok！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做好的。”
“那是最好，还有，”我把烟头丢在不知道的角落，“GPS和通讯器开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太啰嗦了，山田哥。”
我停下脚步，少女一头撞在我背上，“啊啊啊，出现了吗？！是什么？！”我感到脖子一阵紧勒。
“那个...鸣子...下次不要...扯我的衣领...可以吗？”我有些痛苦的说。
“啊，抱歉！但是是山田哥不好，突然停下来干什么？”居间鸣子还是不死心的在我身后嘟囔着。
原本还想告诉她，一不小心会去见阎王之类的警告，但是我对这家伙现在已经没有耐心了。这小鬼早晚会丧命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老板在网络揭示板上登着，“pm8：00~am3:00的氛围轻松的打工，男女皆可，没经验者欢迎~温柔的前辈会悉心指导~时薪12000日元”这种骗人的招工启事，真是不怕遭天谴呢。
既没工作地点也没有店内图片，只是留了一通我的电话号码。这样也能有人来应征，我也很惊讶。
居间鸣子和我约在一家家庭餐厅见面，来时还穿着高中生制服。连寒暄都没有，开口就问我，“你们那边的打工是卖春吗？我没有经验诶。”
现在女子高中生真是意外的大胆呐。
即便是真正的工作内容相告之后，居间鸣子也是一副，为了钱什么都做的表情。
不知道有多恐怖的话，确实人们会尝试各种事，就像处女有一天会为了追求未知的愉悦，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另一个人一般。人是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事情的，我也是那样。
“喂，喂，山田哥！”
“叫山田就可以了。”
“我们是同伴吧，同伴的话不是应该更亲切的称呼吗？”
“我们是正式员工和打工者的关系。”
“哇...好冷淡的男人...”
说着这话的鸣子抓住了我西装的衣角，瞥着小小的手，我不禁皱了皱眉。女人就是女人。
视线转回前方，惨白的灯光下，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不停的晃来晃去，奇怪的是，并没有前进。
更加走近之后，发现那个女人像被看不见的墙挡住了一样。渐渐听到女人可怕的叫喊声，还有抽泣。
“除灵符。”我说。
“诶？”鸣子对于突如其来的命令有些不解。
我转身脱下西装，把鸣子的风衣也扒了下来，“站在这里，不要动，披上我的西装。”
鸣子有些不安，用小动物的眼神看着我，点了点头。天知道为什么老板会让我录用这小鬼，明明我一个人也能做好。
我穿上鸣子的风衣，在口袋里摸到除灵符和蜡烛。虽心想不太妙，但已经没时间了，那女人的身体已经开始被黑影遮住。
“急急如律令！妖怪退散！”将除灵符夹在指间奔向女人的那一瞬间，女人消失了。
不对，没有消失！除灵符黏在了半空，慢慢出现了一个巨胖的身体，被肥肉挤压着的女人就像蚂蚁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难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嘶吼出于这具不像人类的身体。
女人从肥胖的臂弯里掉在地上，我本想把她拉过来，却连自己都被倒下的巨大身体压住。
“鸣子！**！快！”我拼命叫着远处的鸣子，那小鬼却毫无反应。
可恶...我掏着口袋里的蜡烛，可是被身体压着手抽不出来。
“解！——”在呼吸都变得困难时，我拼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那个瞬间，我进入了，五六的空间。
“你这家伙突然叫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现在。”
“你真是变得一点都不温柔了。明明小时候还总是粘着我，长大了却把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面前出现的巨大的黑犬，是我小时候养过的狗。死后因为执念，留在了我身边。类似式神的东西，可他不是神明，也不是妖怪，而是鬼。
“总之，帮我吧。之后会好好道歉的。”
“叫我的名字吧，山田正和！”
“五六！”
——醒来时，我的脑子里还残留五六魔化的样子。简直就像刚从地狱深处回来一样。
“头好痛...”我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
“把自己的一年寿命给了五六，自然你的身体也会快速衰败一整年分。明明知道还那么做吗?你这家伙是笨蛋吗？”
“可是——”
“别可是了，快点起来，五六在等你。”老板指着巨大和式屋子的纸门说。
“醒了吗，正和。”纸门后出现了巨犬的影子。
“嗯。对不起。”我坐起来，正跪向巨犬，磕了一头，“给你带来很多困扰，对不起。但是我不会要你原谅的。”
“正和，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在这里吗？”五六雄浑沙哑的声音窜进我的脑子——
9岁时的夏天，五六和我去家附近的公园玩耍，原本想要杀掉我的变态，嫌五六碍事，先杀掉了五六。
我抱着五六残缺且内脏满地的尸体，哭得很难过。对，很难过，那是我迄今为止最难过的一次。
据当时警察说，“那家伙是专杀小孩的杀人犯，死时身上满是被猛兽撕咬的伤痕，左腿也消失了。奇怪的是，据兽医的报告你的狗在那之前就死了，而且咬痕的大小也不符合。”中年警察摸了摸我的头，“你还真是神明庇佑呢，说不定是你的狗回来报恩了呢。”
“不知道。”我透过纸门的缝隙，看着五六的獠牙说，“你既不是神明也不是报恩。”
“我的一生得到了最珍贵的东西，是正和你的眼泪。”五六的身体慢慢变小，推开纸门走了出来。
我依然正坐着，看着五六生前的样子。只是多了很多被利齿并和的部分，那大概是五六的伤口吧。
“五六...”
“正和你自从我死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哭泣了呢。”
听着五六的话，我笑了笑，低下头。如果说我再也不会哭泣，那草席上那一滴一滴的液体又是什么呢？
“五六...是因为我的眼泪所以要用死后的时间来保护我吗？”
“对。我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主人都有山田正和一个人。”
“哪怕以后会遭天谴吗？”
“对。”
“那再到我怀里来吧，五六。”我看着模糊不清的五六，张开双臂，依稀看得见五六欢快跑着的身影。就像小时候那样。
“先别忙着开心，因为你昏过去了，鸣子可是很不知所措呢。还有五六，把这家伙带来了。”
我抱着五六，看向纸门。
两个穿着式神衣服的狐狸，敞开了纸门，一个骷髅牵着一根粗壮的铁链走向光亮处，身后被牵着的是那个化身塗壁的人。
这个城市的妖怪，塗壁。在夜晚时，挡住来人的去路。
而人一旦妄生执念，变会化身成妖怪，不被净化即成真正的妖怪。而我的工作就是在人变成半妖时，净化他们。并不是每次都成功，但我拼命在做我该做的事。
“坐下。”老板笑着说。
巨大的身体跌坐在榻榻米上。
“为什么会那样你知道吗？”老板拿起榻榻米上的烧酒嘬了一口。
“我...我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你是想和炸猪排做朋友吧。”我摸着五六的头，五六在我怀里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不！！！都是他们不好！他们总是嘲笑我的身材，骂我像猪一样，我只是想和普通人一样有女朋友和好朋友...我只是想那样而已...”
“不只是那样吧，真广大树。”老板站起来，宽松的和式浴衣露出了老板纤细的锁骨和脚踝。
“你们到底是谁？！”真广大树愤怒的拍着榻榻米，站在一旁的骷髅用力拉扯了铁链，真广大树便露出痛苦的表情。
“给别人添了那么多麻烦，真亏你还能把自己当受害者。”老板的语气真是唯我独尊。
“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不好！”真广大树吼叫着，唾液溅在老板身上。
“哎呀，和服的清洗费可是很昂贵的，你这头猪。”老板向下挥了一下手，真广大树便已扭曲的体位，跪倒在地下。
“对别人玩弄嘲笑你的怨恨，你有什么资格抱怨。自己的身体自己都控制不了，花着父母的钱，住着父母的房子，整天只会吃和睡。”老板盘腿坐下，“说实话，像你这种人我根本不想净化。”
“那就把他给我吧。”
真广大树的身体变成了一面墙，并有着一只巨大的独眼。
“别人说话的时候，请不要打断。塗壁先生。”
“甲，你还老样子呢。”
“这句话，还是对你自己说吧，塗壁先生。”
“好了好了，这个人还给你。只是他的怨恨真的太可口了。”
“回去。”老板对塗壁说。
“明白了。”身体又变回了真广大树。
“真广大树。”我抚摸着五六伤口处利齿的个数，“你追求的是什么？”
“女朋友...好朋友...”
“那父母呢？”
真广大树不说话。
“那你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了什么努力？”
“我......”
“不过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有的人生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星星，而一般人却总要小心翼翼的行事，才能维持自己现有的幸福。怨恨是多余的，感谢的心情也是多余的。”我看着怀里的五六，“有些事想做就去做了，并不需要理由。但是也不能太过分了。”
真广大树开始抽泣，“全都是...我的错吗......”
“就是这样。”
骷髅和铁链消失了，真广大树的身体开始缩小，恢复了本来的样子。那也不过是正常人尺寸的胖子罢了。油腻的头发贴满了头部，胸部像女人一样向外突起。衣服被撑到似乎会裂开的样子。
“好好的活下去，至少让自己活的像个正常人，才会有正常人的生活。”老板站起来，“回去吧，真广大树。不要再来第二次了。”
老板和真广大树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我听到真广的声音，“为什么——”
“只是一个生意人而已，有钱就能知道很多事，办到很多事。明白了就回去吧。”
“哈哈哈哈哈，是做梦吧...我。”
“就当做是梦也不错吧。”
“说的也是呢...谢谢。”
“20万日元，请在半年内汇到这个账户上。谢谢惠顾。”
听着老板的声音，我不由笑了。
“我也是时候回去了。”五六从我怀里跳到榻榻米上，变回了巨大的黑犬。
“再见，五六。”
今晚又是一天的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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